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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打珞珈山

天南地北
2000-10-05 来源:光明日报 ■彭俐 我有话说

江南无冬。冬季的武昌竟然下起雨来。随着夜幕的降临,雨越下越大。她牵着我的手,像牵着一个会迷路的孩子,执意要带我到她的母校——“武大”去看看。沉沉的夜色和潇潇的风雨,都挡不住她像赶赴约会似的急匆匆的脚步。我不知“武大”的校园会是什么样子,但在她不嫌重复的描述里,有着樱园、桂园、枫园和玫园的珞珈山简直是天下无双。

雨夜的珞珈山真是美极了。在松柏、冬青和长绿乔木的掩映中,一座座教学楼和宿舍楼里的灯火,眨着神秘、好奇又顽皮的眼睛。不时有花坛、绿地和池塘,像是和你捉迷藏的玩伴,猛然间跳到你的眼前。多情最是身子又细又长的街灯,上下打量着一对不速之客,或许还能认出其中一个似曾相识吧。山道弯弯,树影幢幢,我们漫无目的地拾级而上,不是专程来拜访谁,也无意叩响任何一扇门窗。只是想望一望珞珈山的身影,只是想在它的怀抱里感受一下温情,感受只有珞珈山才能给予的温馨。

雨点打在梧桐树的枝干和叶片上,犹如生手弹奏的琵琶曲断断续续。湿漉漉的石子甬路开始摇晃,酒不醉人人自醉是因为珞珈山特有的氛围。从山坡的密林里走出,眼前蓦然呈现一片开阔地,气势逼人的运动场展示着珞珈山性格中的坦荡。可以想象,在夕阳西下或晨曦初露的时候,这里的大操场一定会像调色板一样,色彩艳丽而丰富。而在晴朗的夏夜,它也同样是盘腿打坐、挥扇纳凉、翘首数星星的好地方。

被学生们戏称为“巴士底狱”的建筑,在漆黑夜幕的衬托下,更显得巍峨、壮观,同时也确有点儿“阴森、可怖”。要知道,法国当年的巴士底狱所关押的,可有不少满腹经纶的学者和力主民主的志士,从这一点说,珞珈山上作为学生宿舍的“巴士底狱”,除了是一个玩笑式的称谓,还多少有些砥砺莘莘学子的味道在。事实上,古今中外概莫能外,监狱里常住的,要么是绝顶的恶棍,要么是绝对的好人。对于人类所不齿的恶棍来说,监狱是他们的耻辱柱;但对于人们心仪的贤哲而言,监狱则恰恰是他们的纪念碑。不朽的苏格拉第、布鲁诺、伽俐略和伏尔泰,还有我们的同胞谭嗣同、秋瑾、孙中山和李大钊,都曾受过牢狱之苦,但他们生命也因之成为我们心灵永久的祭奠。

让我们暂且把雄性的“巴士底狱”放在一边,珞珈山的阴柔妩媚尽在樱园。即便此时不是四月,也不见樱花,却能够想象得出,那山坡上一片云彩般的粉红,让人联想丽人盈腮的红晕,不由得你不心动。若是逢着今晚一般的好雨,那堪怜的花瓣,还不知会落下多少令人心尖尖疼的红泪。樱园虽有无尽美,然而,说实话,我本人更爱桂园,不仅是因为爱闻桂花香、爱抿桂花酒、爱在桂花树下赏月,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身边的她,曾经是桂园里的一枝花。我们一起站在她曾经住过的那幢宿舍楼的寝室前,任她边指点边尽着性子唠叨细故。四层楼上那间寝室灯光刷亮,不知今朝住在里面的几朵花是怎样模样。“人生几回伤往事,山形依旧枕寒流”。珞珈山上花开花谢,东湖岸边潮落潮升。

山无水则呆滞,水无山则平庸。苍翠珞珈山的灵气,多一半是温情脉脉的东湖所给予。大自然如是,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。男人若没有女人娇嗔并用情感和心智的滋养,又怎么能摆脱他与生俱来的冥顽与愚妄?

珞珈山与东湖,一个伟岸,一个秀美,像一对牵手恋人似的,难舍难分。于是上天成全了他们的情爱,让他们生死相依,直至地老天荒。

雨,还在淅淅沥沥地下,脚下的泥土变得越来越湿滑,我们的游兴非但丝毫不减,确切地说,是兴味正浓。下一步,当然是去看看东湖。如果说珞珈山正在雨中流泪,那么,东湖也同样是泪眼模糊。星月皎洁时,东湖一定会一脸灿烂的,可惜我这次无缘一睹。雨雾之中,别想看到有人张帆摇橹,也别想走近如驮峰似牛脊浮出水面的浪淘石,听它在风里钟鼓齐鸣般的乐声。水面开阔达33平方公里、波浪汹涌连绵不绝的东湖,看上去更像是海。湖边一串串荧荧的灯火,把湖水的秀丽端庄映衬得恰到好处,既深沉、含蓄又带几分活泼,既温柔妩媚又显出几分干练。东湖的美,需要你细细地看,细细地品,岂是一夜谋面就能大彻大悟它的堂奥?东湖的这一点,正酷似珞珈山。

珞珈山的名字,一如它本身的性格,刚柔相剂,剑胆琴心。

“珞珞”在《辞海》里的解释是:石头坚硬。《老子》一书中有“不欲录录如玉,珞珞如石”。而“珈”的意思是:贵族妇女的首饰。

那个难忘的冬天雨夜的珞珈山,给我的正是这种硬骨铮铮同时也情谊绵绵的感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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